那年的烟花
过年了,过了腊八年就近了。小孩子问妈妈,快过年了吧,妈妈翻着一页页的黄历,往后数了数:馋丫头,瞅着没,黄历撕到这里就到了年,说着把那页郑重地叠了起来。
我就是那个孩子,妈妈嘴里的馋丫头。我不馋,我只惦着我的花衣服的颜色还有烟花升空的绚烂色彩。
集上真热闹,不拉着妈妈的手,都会挤丢。红红的对联,火火的灯笼,架得比我还高的炮竹,卖年货的人和买年货的人一样多,讨价还价的,一声比一声高着,唯恐被别人压下去。
弟弟惦着他的小鞭,摔炮。爸爸不,他一定要买个大的礼花证明他过去的一年里是赚到了,礼花的响声是要开遍我家的院子的,还要在上空高傲地变化着不同的图案美景,然后像金色的雨丝般呈现。虽如昙花,却精彩绝伦!
屋里,妈妈系着的围裙粘着面,我的小手袖头也挂着面灰,姐姐帮我挽了挽。包了煮饺,再包蒸饺。煮饺三十接神炮竹一响,就下了锅,破了皮的,要说“挣没挣”了的话,讨个吉利。剩了的面皮,妈妈就会笑逐颜开说,剩面好,在她眼里,面就是发。当然了,话外的意思是可别剩猪肉馅,那时的我不知这馅和陷是否有关联,总之,它没面受待见。所以妈妈伸进面袋的次数刻意多了下,面皮总是多些,当然,多出来的,就会加些糖,教我们做套环,(把面切成四方,中间拉一刀,掏过去)麻花的油炸吃物,闲时当零食打牙祭。过了正月十五,年嚼吃的差不多了,这些当时被桌上桌下端来端去的油炸物就又变得金贵了。穿着没舍得换下的新衣服坐在炕沿上,一边看回放的春节晚会,一边掐根麻花吃,感觉年还没走远。
包了饺子,包粽子。都说老大手巧,一点不需说,看看,姐姐包的粽子棱是棱,角是角。我把粽子皮绕来绕去,总有浆米漏出来。妈妈说,你去看烟花吧,要接财神了。
我跳下炕,趴着外屋门玻璃看。玻璃已被我们擦得干净明亮。
爸爸已经在一口废旧的大铁锅里放了胳膊粗的几根劈材,烧得旺旺的,放在院子中间空地。小院打扫地漏了黄土。四四方方的几个大烟花摆在旁边,周围鞭炮不绝于耳,烟花升空的时候,天亮了,心也亮了。在接神的鞭炮声中爸爸会去柴火垛抱一捆柴戳进灶屋里。老一辈人觉得柴就是财。后来,我成家了,也会接神时抱捆柴,讨个好彩头。现在,进了楼房,这些看着有点俗气的传统,已没了去向。
提起烟花,不自觉地会想起婶子的弟弟。那年,小镇有个做烟花的大户,自制好一个巨大的烟花,在镇上放,那时我们都叫它“大泥窝子”。是在泥土里放了火药,点着后,声音超大,震天震地的。据说,小镇很多人都去围观。当一声巨响后,一地烟花皮落地后,几声惨叫也传来,烟花的主人代价最惨,听说蹦掉了男人的根。婶子的弟弟蹦瞎了一只眼睛。后来,再没人在集市上放烟花热闹了。若不是发生了这事,小镇的集市一直都是热闹的。爸爸也曾买过这样的一个大烟花在村子里引放,也是引来很多人的羡慕嫉妒呢。除夕夜的鞭炮声的多少也潜意识验证着过去的一年里你的收成呢。所以,初一挨家拜新年看到院子里满地通红的炮竹皮,是嗤嗤地赞叹声。
也会有同龄的男孩子追着大人询问着,那个制作贩卖烟花的人到底崩坏了哪里?大人就会小声说着,小孩子家,别问。女孩子家就会不好意思地走开。
现在,小年的头一天,我会在十字路口为父亲送些烟花和年货的纸钱。我不知他那里的烟火是否还是一样旺盛,绚烂。
如今妈妈的围裙已系在了她的儿女腰上。她只靠在厚厚的被子上,吃吃地笑着看一个个元宝饺子摆了满满一盖帘子。
今日,我的孩子也会围坐在餐桌旁,我挽起她的袖管,一起包饺子,做零食。也只是象征性地用剩下的面皮做几个油炸的小玩意。毕竟,现在的零食多得吃不完。谁也不再稀罕那些小吃物了。不禁感叹时光都去了哪里!
而后,泯嘴一笑炮竹声中又一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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