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祝师斌‖记忆中的茶园

2021-08-27 19:51:04 来源:吉本文学 点击:2

文/祝师斌

 

楼下有丛低矮的绿树,一夜间忽然生出许多新芽。柔嫩鹅黄的芽角,像一个个跳跃的新鲜生命,在春风春雨的沐浴下,生机勃勃,绿意盎然。我每次从旁边走过,总要驻足凝视许久,那清新柔嫩的一抹绿色,勾起我对老家早春茶园的缕缕思念。 

 

老家位于秦巴山区的陕南农村,那里山高林密,气候温润,生态优越,是陕南绿茶得天独厚的产区。每当清明前后,明媚的阳光照得大地绿意染眼,群蝶乱舞、杂树生花。在山前屋后、沟坎坡梁,那一片一片墨绿墨绿的茶园,像千万支严阵以待的军队,在蓝天白云下,威严宏阔地排列着。等到慢慢地走近,你会发现,成行成排的茶树,一丛一簇密密匝匝,像一个挨一个蹲下的人墙;刚硬遒劲的细枝,紧紧团聚着,被修剪得湖面一样平整,仿佛理发师理出的一个个平头。在平整的枝丫上,齐刷刷地冒出一片鲜嫩的绿芽。那绿芽,半寸来长,像刚长出的新鲜鹿角,柔嫩得掐出水来;尖尖的芽角,有层细细的绒毛,毛尖上沾着湿湿的水雾,在暖阳的照射下,绿翠欲滴,娇嫩如婴,甚是可爱。

 

每年这个时候,在老家是采茶的忙季,也是山里最活跃的时节。俗语曰:“清明茶叶是个宝,立夏过后茶粗老,谷雨茶叶刚刚好。”清明前后,茶树刚刚露出尖尖的芽角,有层细细的绒毛,此时采下的茶叶,被尊称为“毛尖”,因为质地柔嫩细腻,色泽口感最好,采得的数量较少,价格堪比黄金昂贵。休闲了一冬的农人,好像攒足了劲要在这个时节争抢一把似的,一家老小全都披挂上阵,没白天没黑夜地抢摘春茶。

 

清晨,布谷鸟刚发出“布谷”的叫声,全家人就披着蒙蒙的晨曦,在茶园里悄无声息地忙活起来。年老的地上放着竹筐,年轻的胸前绑着茶篓,孩子们脖子上挎着布袋,两只手像飞舞的蝴蝶,在绿叶丛中轻快地舞动。那脆生生、娇嫩嫩、湿漉漉的绿芽,沐浴在牛奶般的晨雾中,像刚刚洗浴完的婴儿,张着肉嘟嘟的小手,欢快地在人们的手中跳跃。等到太阳升起来,金色的晨光把茶园照得氤氲缭绕。这时,一丛丛绿树下面,好像突然多出了许多脑袋,有戴遮阳帽的,有包头巾的,有扎小辫的,还有满头银发的,在绿树丛中微微地晃动。大家不管看得见看不见,都高声吆喝着,相互打着招呼。虽然隔着沟坎和坡梁,但坡上说,坡下应,沟坎这边问,地畔那边答,嘴上虽然说着,手上始终不停。身边,摘下的嫩芽盛满了竹筐,满满溢溢的堆积着,闪着绿茵茵的亮光,像一座葱笼翠绿的小山……

 

 

这时,山坡上飘来嘹亮的山歌,整个茶园仿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。顺着歌声寻去,在某簇茶树丛中,隐隐绰绰闪现着花花绿绿的衣衫。采茶的姑娘们用清脆的歌喉,把动听的山歌唱得满园生辉。山这边歌声还没有停,梁那边便有人来和,这边嘹亮,那边浑厚,一人唱,几人应,中间时而夹杂着银铃般的笑声、朗朗的打趣声和逗乐声……年轻人的歌声还在飘荡,老年人的“龙门阵”也开了场。邻近几个手慢的老人年,也不甘寂寞,前三十年、后五十年的聊开了,他们慢条斯里,声如蚊虫,这个说,那个听,偶尔插进一句,说到开心处,放下手中的活计,哈哈一阵大笑……最恼人的莫于过大婶大妈们,她们手脚麻利,摘的茶叶最多,也最讨人嫌,一张快嘴永远不停地唠叨,一会抱怨家里的老人手脚太慢,一会责备孩子们采摘得不干净,一会又与别的女人家长里短,数落自家的媳妇,指责别人家的婆婆……欢快的歌声、笑声和话语声,伴着柔和春风,在春色满园的茶园里悠悠地荡漾……

 

我们这帮学生娃,这个时节尤为忙碌,不仅要抽空帮衬家里采茶,还要参加学校组织的勤工俭学活动。每年这个时候,学校都要组织学生帮助茶场采茶,所得报酬作为学生勤工俭学的费用。我们这些山里孩子,最喜欢不上课在外疯跑。在春光明媚的野外,我们快活得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,穿着光鲜亮丽的衣衫,背着书包,挎着水壶,在绿油油的茶丛中上下穿梭。饿了,吃自家带的干粮;渴了,喝糖精兑的甜开水;热了,戴绿树枝编成的凉草帽……山花烂漫的春色,映着我们纯真无邪的童心,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满快乐美好的阳光。当落日的余晖,把天边的彩霞洒落在茶园里时,我们排着长长的队,把摘下的嫩叶交给茶场过秤记账。看着自己辛苦一天的收获,变成十斤的数字和两元钱的报酬时,心中的幸福和喜悦像喝了蜜似的,从嘴里满满地往外流淌……

 

时光荏苒,一眨眼三十多年过去了。而今老家的农村,茶叶已成为带动经济发展的主打产业,当地为培植特色经济,把原有的农田耕地,变成了大片大片的茶园。然而,茶园面积越来越大,采茶的人却越来越少。大批年轻的农民,纷纷离开农村,进城务工挣钱,农村的“空心化”,使大片的茶园撂了荒。去年清明前,我专门回了趟老家,随父母在茶园采了两天茶。眼前的茶园,虽然春色依旧,但已是物是人非。荒草丛中的茶树,凌乱地奓着干瘦的老枝,像乞丐的一头肮脏的乱发;茶丛中偶而发现一两个老人,抖着颤颤微微的双手,拔弄着枝丫上的嫩芽。母亲告诉我,这么好的一片片茶园,却常年没人侍候和采摘,柔嫩的鲜芽都长成了枯黄的老叶,真是太可惜了!她摇着头,一脸的酸楚和无奈……

 

看着眼前的绿意盎然,我心潮起伏,老家采茶的欢乐场景,犹如一幅悠远的画卷,在记忆的银屏上时隐时现。我知道,记忆中的茶园,已成为永远消逝的历史;眼前的老家,已不再是真正的农村。但我不知道,我们这一代人,失去了记忆中的农村,思乡之心何以安放?回不去的农村!回不去的童年!回不去的记忆!

 

作者简介:祝师斌,男,1974年出生。大学毕业后进入部队,现在宝鸡市级某部门工作。系宝鸡市杂文散文家协会会员,先后在《西安晚报》、《宝鸡日报》和其他文学刊物发表散文30多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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