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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菊韵小说】旧舞场(一)

2022-04-25 09:01:47 来源:吉本文学 点击:1

旧舞场

你母亲去世了。

怎么?

——我的头,立刻就大了,怎么可能呢?母亲离开我的时候,还好好的,怎么才一个月的功夫,就死了呢?我在电话里,冲着翼城建设局的陈主任咆哮道,你当时怎么给我保证的呀,你不是说只要她老人家回去参加交谊舞比赛,你就会全程陪护她吗,你就会保证她的平安吗?你说她现在自杀了,你让我怎么相信呢?你让我怎么能接受呢!?告诉你,我和你没完,我和你单位没完!

陈主任沉默了一会儿,唉了一声,说,情况要比你想象的复杂,远远不是我们理解的那个样子呀,你回来吧,三言两语我也说不清,明天,你赶紧从济南赶回来吧,看看这里究竟是怎么一摊子事!

握着电话,我望向窗外,外面已经黑透了,估计车站已经没有回翼城的车了,我又问他,我母亲什么时候死的,目前在哪里?他说,你母亲是下午死的,目前在医院太平间里!情况复杂得很呀,你母亲的舞伴骆凡骏,也住进了精神病院了……,我说,你别给我提骆凡骏,我讨厌这个人,你什么也别说了,明天早晨我搭车回去就是了。

又是骆凡骏!我狠狠地甩掉电话。

母亲活着的时候,她是经常提及这个人的。她说,这个人是她多年的舞伴,在跳舞的过程中,两人已经达到了惊人的默契!我讨厌母亲这么说,我毫无表情地望着她,希望她能体会我的心情。但此时的母亲,是沉浸在某种倾诉的氛围之中,是沉浸在她与骆凡骏的感情之中,她岂能注意我的神色!她避开我的眼睛,将目光望向窗外,她的丹凤眼微微地眯起来,嘴唇微微地上翘,慢条斯理地说,老骆这人就会体贴人,就会疼人,特别是对我,只要我一招手,他就牵我的手,只要我一迈步,他就知道我跳那支曲子!我愤怒地将手一拍桌子,一腔怨气终于变成一股怒气,行了呀,妈,你要是实在愿意嫁给骆凡骏,你现在就可以找他去,但我要告诉你,我父亲可在天堂望着你呢!母亲低下头,摆弄着她的蓝衣角,厚嘴唇嘟起来,不再说话了,耳鬓的白发被风吹到额前,挡住她的眼睛,使我看不到她的表情,无法猜测她在想什么。我反倒有些不忍了,赶紧扶住她的肩膀,直视她的眼睛,说,妈,你别做梦了,你忘了你那年你和骆凡骏想要处对象,人家儿子是怎么说你的吗?他们说你说得多难听,人家说你为了抢夺他家的家产!人家说你就等老头子疯了死了,你要人家的家产!咱可不去丢这样的人!如今,连小姑娘都不相信爱情了,妈,你怎么还相信呢!母亲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,顺着她那多皱的眼角,掉在她的衣衫上,她不敢抬头看我,她知道我会心疼她的,她眨巴了几下眼睛,握着我的手,说,妈再也不犯傻了,妈听你的!

但这次陈主任一来,说邀请她代表单位去参加翼城的老年人交谊舞大赛,她就兴奋地坐不住了,又一听舞伴还是同单位的骆凡骏,就更加蠢蠢欲动了。母亲可怜巴巴地望着我,丹凤眼里一半欣喜一半泪水,她希望我能同意她去,她自己也好顺水推舟地回到翼城,再一次见到骆凡骏。但我却对陈主任板起面孔来,说,我们虽然生活拮据,但我们不在乎钱,假如我母亲代表单位获了奖,你能给我们什么好处?我们不要金钱,不要表面的荣誉,你能最大限度地给我们什么?陈主任是建设局刚刚新换的办公室主任,但我和母亲在翼城的事情,想必他也有所耳闻,只见汗水从他额头上渗出来,他无奈地嘿了一声,接着就给他领导挂了一个电话,合上手机,他忽然两眼灼灼地对我说,局长说了,只要你母亲参赛,局里就会重新分给你们一室一厅的房子!猛地,我的眼珠子也瞪起来,恨恨地说,陈主任你听好了,不是局里重新分给我们,是局里霸占了我们的房子,将我和母亲撵到济南的!陈主任连忙摆手说,以前的情况我不了解,我只负责现在,你放心,你母亲回去,我会全程陪护她的,会保证她的平安!

可结果怎么样呢?母亲怎么就死了呢?

一想到母亲,已经永远离开我了,我的眼泪就发疯一般的流淌,双腿也禁不住地打起颤来,八岁的女儿小倩抬头看看我,晶亮的眸子里,像我一样含着眼泪,她伸出胳膊,抱住了我的双腿,喊着妈妈,妈妈,咱不要伤心!

我伸出手,将小倩揽在怀里,我不知我将要对她说什么,我能告诉她,她亲爱的姥姥已经离开我们了吗?我用手指理着她的头发,她蜷在我的怀里,说,妈妈,刚才你和那叔叔说话,我都听到了,姥姥是不是死了呀?我惊愕地望着她,这孩子的脸蛋红得像熟透的苹果,香得让人真想咬一口,我从她黑亮的瞳仁里望进去,想这么好的孩子,怎么没人要她呢?我在心里恨起了她的父亲,想起了我和母亲离开翼城的那个初冬,我离了婚,又没有了住的地方,我抱着襁褓中的女儿,对母亲说,我们离开翼城吧,我去济南打工,我养活你!母亲扶着我哭了起来,闺女呀,你爸死得早,从来就没有人给咱们撑腰,我一个女人家怎么办呀?但妈信你,咱活,咱就活得像个人样!

在我最危难的时刻,母亲和我站在了一起,我感激母亲,也体谅母亲,父亲死得早,她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拉扯大,相当不容易。她老来要找个伴儿,也无可厚非,而且我有意无意地也在帮她寻找,可我帮她找得那些,她一个也看不上,最令我不能容忍的是,她居然对我说,自从她离开了翼城,她每天晚上都会梦到骆凡骏!我不能不冲她吼叫了,在我眼里,骆凡骏跳跳哒哒地就不是一个正经的老人!只要我活着,我就不能容许你和他在一起!她喉咙里混沌地嗯了一声,但随即身子也抖了起来。

小倩摇着我的肩膀,撅起她鲜红的嘴唇,说,反正,我知道姥姥是死了的!

这句话,又如同如五雷轰顶一般,将我击倒在沙发上,小倩的双手攀上我的脖颈,将她粉嫩的唇,印在我的脸上,说,妈妈,你别难过好吗,小倩来陪你好不好?我说,好孩子,你让妈妈静一静,明天你要跟着妈妈一起回翼城,在那里你要听话呀!

小倩的肩膀一耸一耸的,她的鼻涕流出来,眼泪也流出来,将我胸前的衣服都揉湿了,我拍着她的肩膀说,小倩不哭,小倩听话,睡到天明,我们就去看姥姥!

我将小倩放到床上,盖好被子。我就开始翻找母亲的旧物,寻找有价值的东西带回去。母亲的箱子被打开,在一堆叠得整齐的衣物里,我发现了30多封信件和一个蓝色日记本。我将信件一一地拿出来,发现信件的寄信人竟然是同一个人,竟然就是那个我不愿意提及的——骆凡骏!信件里的内容火烧火燎的,情呀爱呀的一大堆,让我这个比他们年轻20多岁的人,都感到面红耳赤!在信件里,他们都提到了我,奇怪的是,他们对我这个阻挠他们走到一起的罪魁祸首,却没有恨!字字句句都是对我的关爱!我禁不住羞愧起来,禁不住地埋怨自己,我要早知道他们这样相爱,就不阻拦他们了,最终还是我不理解母亲呀。

那个蓝色日记本似乎藏着更多的秘密,况且那样一个小本子,还上了一把铜锁,我的手覆在蓝色封皮的栀子花图案上,花朵美丽而妖娆,极像母亲的心事,我问自己,我还要不要探求日记里面的秘密,如果这里面的秘密是我所不愿意知道的内容,哪又怎么样?剧烈的思想斗争,没有阻拦我去撬那把小锁,母亲现在已经死了,我想知道,母亲作为一个女人,她曾经怎样地生活过,我想这不能抹杀我对她的敬爱,我想我作为她的女儿,理应知道这些!——只一刻的功夫,那把小锁啪地一声就开了。

当我掀开日记的扉页,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,那是母亲曾经的字迹,那是母亲年轻时的心灵底片,那是飞鸟飞过天空又腐烂了的气味,那是花朵开放又飘零的怅惘!袅袅的墨水蓝,如同腾起的火焰,所有的纸张都想羽化而去,但又被我紧紧地抓住!我张开十指,用尽我所有的力气,紧紧地盖住这些纸张,像盖住一个梦一样,不让它腾空而起,羽化而去!

——原来,原来,一切是这样的,连同我,也是他们的一个秘密呀!怎么会是这样的呢?母亲死了,如今我又去问谁?日记摆在我的面前,我想一切已经足够复杂,复杂到我不愿意去面对,但我的母亲,还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,我又怎能任凭那身体的腐烂,任凭别人侮辱的目光呢?——那是我的母亲,母亲在侮辱的目光中生下了我,而我要怎么做呢?母亲呀,你要我怎么做呢?

清晨五点,我给翼城医院妇产科的护士陈萍挂了一个电话。我说,陈萍,你在班上吗?我是你同学巧巧呀!她说,你巧巧还记得我呀,我就知道你无事绝不登三宝殿呀,说吧,需要我帮你做什么!我说,我母亲昨天没了,至于怎么没的,我还不知道,据说是自杀!陈萍,我都烦透了,想杀个人,都不知杀谁呀!目前,我还在济南,准备等会儿坐公交车赶回翼城,我想说的是,你了解我母亲死亡这个事情吗?有没有目击证人?你们医院里就没有议论吗?陈萍说,这件事我知道,但具体的细节并不明白。可能医院里的同事们知道我和你是同学,故意不告诉我呀,昨天下午说抢救室里死了一个老妇人,但我当时不知就是你母亲呀!巧巧,你不要着急,我这就给你打听打听去,你开着手机,有情况我告诉你!

我领着小倩,坐上公交车的时候,陈萍打来电话,她满腔悲愤地说,医院里对你母亲这个事情捂得很严,抢救室里的那几个实习护士,就是不让我进入抢救室,但我还是进去了,而且翻到了你母亲的急救记录,你母亲确实是自杀,吞服了大量的安眠药,来医院的时候,身体就凉了!巧巧,你别难过,生死有命,不是我们活人所能控制的呀!你要相信,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,没有过不去的事儿!可能事情真的非常复杂,据说见证你母亲死亡的那个骆凡骏也疯了,他的家里闹翻了天,他妻子也寻死觅活,儿子们也打得鸡飞狗跳的!世界上没有偶然,只有必然,巧巧,你别伤心呀!……

哗地一声,眼泪流在了我的脸上,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,真正的悲伤可能还在后面,我不能面对朋友的这么几句话,就让眼泪掉下来,这样想着,我就伸出了手,一下就擦掉了泪水,我对陈萍说,你能说说骆凡骏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吗?我总怀疑母亲是被他害死的,我母亲那么在乎他,他怎么能够面对她的死而无动于衷呢?我怀疑里面有不可告人的阴谋!

哎呀,巧巧,据我所知骆凡骏是一个很斯文很善良的老人,平时热爱跳舞和绘画,是老年大学的义务讲师。我感觉他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呀!但现在你母亲的死的确和他有关,你母亲发病时,他在第一时间就拨打了120,而且自己也积极地施救,可你母亲吞服大量的安眠片,加上她年老体弱,救不过来了!他在得知你母亲停止呼吸后,忽然间就发疯了,——听说,他拿着一把尖刀,满医院里寻找杀死你母亲的凶手,看着也挺可怜的呀!至于里面有什么阴谋,我还真看不出来!我说,好了,陈萍你别说了,我知道了,谢谢你,我和小倩一会儿就会赶到医院的,你在医院门口等我吧。陈萍说,好呀,但你不要激动呀,你追究下去真没有结果!复杂得很呀!我等你呀!

我之所以和陈萍走得这么近,还缘于我女儿的出生。想我们在学校的时候,我和陈萍并不要好。陈萍家庭背景不错,父亲是市委的一个官员,母亲是教委的主任,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,领着一帮她所认可的朋友们,唱歌,跳舞,谈恋爱,反正就是不学习。当时我父亲死的早,母亲靠着她建设局1000多元的工资,抚养着我,我自我感觉没有娱乐的资本,性格也确实沉静了点儿,她自然看不上我这个整天栓桌子腿的书呆子,我对她也就仅仅知道她长什么样,叫什么名字,对她没有多么深的印象。高中毕业以后,她没有考上大学,我也没有考上大学,一次她在联华超市门口见到我,猛不丁地喊我,让我很被动地不自然地和她打了招呼,她说,咱班怎么连你都没有考上大学呀,看来咱班真没有人才了!我哼了一声,说我算什么人才呀,现在为了填饱肚子东奔西窜的!我拍着自己的肚子,又说陈萍,你看,我都怀上了孩子啦!她啊地一声,几乎仰倒过去,夸张地喊着,我真晕了,让你刺激得我晕了呀,你怎么这么早就结婚了,怕自己嫁不出去呀!你这么漂亮,居然还害怕?像我这么丑陋的人,都不怕,你说

你怕什么呢?她伸手摸我的肚子,从上面摸到下面,嘴唇张成O型,说,哇,都4个月了呢,告诉你,我现在就在翼城医院妇产科当护士,到时候我来帮你生孩子!

她这么一说,我更自卑了,人家有工作,我没有工作,而且还早早地结婚了。她给我留了手机号码和地址,但我一次都没有给她打个电话,也没有找过她,倒是她隔一段时间,也打电话,也来找我,问我胎儿的情况,因我腹中的胎儿,我们慢慢地了解彼此,她告诉我,她很早就注意我了,说我在学校的时候,仗着自己学习好,故意摆出一副傲气而神秘的样子!我说怎么可能呢,我有骄傲的资本吗?而且天生应试能力弱,像我这样死栓桌子腿的人,也根本考不上大学!倒是你,整天风风火火地下歌厅跳热舞,让我感到不可思议!忽然她就哈哈大笑了,她一笑,我们的距离又拉近了,她说,其实我叛逆的很,父母越管我,我越不听他们的,最后到了不可收场的地步!她沉默了有一分钟,我注意到这一分钟,她脸上的表情凝重而肃穆,她抓紧了我的手,岔开话题,又说,我上班以后,我父母总想让我当护士长,然后再去医学院进修,让我当妇产科的医师!你知道我不是那块料,我就喜欢当毫无心肝不求上进的小护士!我说,你还是应该听他们的话,我要是有你一半的运气就好了呀!她说,等你了解了我,就不这么说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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